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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亭上三生路 | 昆曲大师丛兆桓漫谈昆剧艺术源流
主办:
日期:
2022/8/21
时间:
14:30-16:00
地点:
良友书坊 · 塔楼1901 · 西塔

丛兆桓:一生只做一件事 | “牡丹亭上三生路”昆剧源流漫谈后记

点击: 419 | 发布时间: 2022年8月26日

8月21日下午,91岁的昆曲泰斗丛兆桓做客良友书坊·塔楼1901,漫谈昆剧艺术源流,畅聊昆曲与青岛的渊源。七年的时光,从有度空间到塔楼1901,总有记念留给希冀,总有美好值得重逢,一如杜丽娘与柳梦梅,一如那曾经远离大众视野的昆曲文化,而今正逐步迎来新的“回生”。

丛老15岁开始接触昆曲,18岁考上华北人民艺术文工团,从此在北平踏上了昆曲之路。在丛老的身上,可以看到昆曲与青岛的黏连。那些埋藏在岁月中的故事,在丛老的讲述中,渐次从回忆中浮现出来,是褪了色的旧相片,风霜中却还可辨认出鲜活的细节。
青岛是一座年轻的现代化城市,从德殖到日据,再从北洋政府到国民政府时期,传统文化艺术在这座城市中的存留和显现,并不算多,但仍有其高光时刻。1935年,南昆宗师沈传芷来青岛传习年余,与青光曲社紧密关联,至抗战爆发才南归,其间张充和、张宗和姐弟借居静寄庐拍曲;1958年,成立一年的北方昆剧院第一次巡演,就南下过青岛,演过大戏《百花记》。
然而,变幻莫测的历史风云,却并不如艺术这般浪漫。1961年秋,长安大戏院上演孟超先生导演编剧的《李慧娘》,丛老在戏中担任男主角。这场戏一直演进了中南海,舞台之下,却又遍布政治斗争的旋涡。1964年,对《李慧娘》的大批判,直接导致了成立七年的北方昆剧院被撤销,孟超先生与丛老双双含冤入狱。在谈到这段历史时,丛老仍有唏嘘之意:“直到1979年,《李慧娘》才复牌。但孟超先生却已经永远地离开了,未能亲眼见证历史的改变。”

也正是从1979年开始,丛老再度投身于他热爱的昆剧事业中,不但主导了北方昆剧的光复历程,还与语言学家周有光一道,主编了昆剧杂志《兰》,旨在抢救昆剧文本,梳理昆剧学术。直至1992年离休,丛老的工作依然繁忙,在继续致力于弘扬昆曲文化的同时,也孜孜不倦地推动着南北昆曲青年演员的培养工作。
“青岛跟昆曲的关系,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冷知识:我们一般讲中国戏剧史和昆剧史的时候,将16世纪的《浣纱记》(吴越春秋)视为昆曲的开山之作。但现在,学术上出现了一个新观点:比《浣纱记》早一年出现的《鸣凤记》,才是昆曲的第一出戏。如果作者的身份核实为明代后七子的领袖王世贞,那么既然太仓王氏是琅琊王氏余脉,昆曲与青岛的渊源,自然也可以追溯到更久的历史。”

很多人提到昆剧,就想当然地认为它是“苏州戏”,但丛老坚决地否定了这种偏见,他表示:“昆剧不是地方戏,而是一个全国性的,全民痴迷200余年的古典文化代表。”
丛老从“母戏”和“父戏”两个角度,回溯了昆曲发展源流。他认为,昆曲的“母戏”是南戏,是名噪一时的“荆刘拜杀琵”,而“父戏”是元杂剧,是《单刀会》《窦娥冤》《汉宫秋》《梧桐雨》这些广为人知的剧目。丛老笑言:“没有父母,怎么能养出儿子来呀?”
“当西方还处于黑暗的中世纪,当宗教裁判所正在烧死科学家的时候,我们已经有了关汉卿的悲剧,有了王实甫的《西厢记》,有了张生、莺莺、红娘这一干生动鲜明的人物。中国历史上璀璨的戏剧文化,是值得我们骄傲的。”

在谈到昆曲研究的时候,丛老特地提到了清末民初的著名学者王国维。“王国维先生不看戏,他手上做着那么多的学术整理工作,哪有时间看呀,但他读的,研究的,是清宫内藏的三千五百本戏剧剧本。戏曲,是戏中之曲,是一个文学的概念。他研究的是戏剧的内容,也正是戏剧的文学性。”
“王国维先生认为,中国文学史从古到今,共出现了十个不同的样式,分别是:诗经、楚辞、子集、史记和汉书、汉赋、唐诗、宋词、元曲、小说,以及最后一种——戏曲。戏曲的核心是文学,歌舞只是作为演出样式和表演形式,用来呈现其中的内容。可以说,中国有了真戏曲,才有真戏剧。”
丛老引用王国维先生的研究理论,细述了构成戏曲的三个元素——“被歌舞”“演故事”“代言体”。其中“代言体”是戏曲区别于其他文学样式的最显著特征。“前九种文学样式,都是作家借剧中人之口,说自己的话,但只有戏曲,是作家替剧中人说话。”
同样地,在丛老看来,昆曲亦应归于文学,而不是总在戏曲和表演间打转儿,没有诗文成篇,音律曲学,就没有本子,没有戏。

昆曲被称为“百戏之祖,百戏之师”,丛老提到:“昆曲,非昆山之曲,乃昆仑之曲也。昆仑是万山之宗,龙脉之祖,江河之源,华夏之根,炎黄魂灵也。从昆仑发源的长江、黄河,对中国文化的影响是深远的,甚至可以说,中国文化同样也是两河文化。”
“明代朱权编撰的北曲曲谱《太和正音谱》,记录了一千二百年前,唐朝教坊和梨园的曲子。很多传唱到现在的剧目,也都是从《太和正音谱》里来的。我们现在讲南昆、北昆,其实都是综合文化形态,也都经历了漫长的历史演变,有五百年的,有九百年的,有一千二百年的。很多人说昆曲只有六百年,其实是因为缺乏了解,从而产生的认知谬误。”
2001年5月18号,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公布了第一批人类口述与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中国“非遗”名单的第一项,就是昆曲。无巧不成书,1956年,《十五贯》进京演出,人民日报发表社论《从一出戏救活了一个剧种说起》,也是5月18号。在丛老看来:“5月18号,就是昆曲的复活节。”
这些年来,丛老始终致力于推动昆曲文化的复兴,但其中的困难也不在少数,他提到:“只有昆曲的剧本是可以作为文学样式,进入教科书的。但我们按照课本排出戏来,去中学演出,学生也看不懂,一问才知道,原来很多老师都是跳过这些篇目,根本就不讲。所以昆曲进校园,也存在着很大的难度。如果把古文改成白话文,就不是昆曲了,但如果不改,又不容易理解。这也是传承的难点之一。需要不断研究,不断实践才可以。”

“传统文化是活在人身上的,人在艺在,人死艺亡。我进北昆的时候,昆剧界有六百一十六出戏,现在能唱、能演、能教的,连二百出都不到。百分之八十的传统剧目正在渐渐消亡,这是令人痛心的。但这次回来青岛,看到九中挂上了昆曲传习所的牌子,还是感到很欣慰,很高兴,希望这是一个好的发端,让更多的年轻人有机会接触昆曲,了解昆曲,喜欢昆曲,让昆曲文化得到更好的传承和发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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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老的人生,也是昆剧的人生。他感慨地表示:“宇宙是很大的,地球是渺小的,时间是悠久的,但人生是短暂的。我这一生,只做了一件事:研究昆曲是什么?什么是昆曲?在将近70年的时间里,我一直在学、演、编、导、教、研究、弘扬、传承……一个不留神,就变成‘九零后’了。”
“沈醉了九重春色,便看花十里归来”。“九零后”的丛老,谈起昆剧艺术,声音清朗洪亮,目光炯如少年,激情澎湃,犹念大道。用一生的时间去做一件喜欢的事,是伟大的,也是幸福的。牡丹亭上三生路,走过,看过,开拓过,留下好故事,可与后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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